回顧

沙士疫症發生五年來,碰到很多朋友,都會關心問候我身體的健康情況,看看我是否已經完全康復。我非常感激這些好朋友的關懷。沙士對很多人來說,始終帶著幾分神秘。其實我自病癒以來,已經完成4次馬拉松,4次毅行者,2次環島行,330公里,13次半馬拉松比賽了。唯一的遺憾,是馬拉松的成績還沒有突破沙士前2003年的成績,想是工作比前忙碌的緣故。

 

沙士的確留給很多人非常震撼的回憶。那三個月,除了病中的四個星期,我跟同事們每天在醫院天昏地暗地工作,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環境變成甚麼樣。之後,跟不同的朋友交談,看到人們當時給城市的剪影,才了解到社會留下的餘悸,為甚麼會歷久不散。沙士無疑是一次大災難,但對我們在前線工作的醫護人員來說,災難過後,傷痕癒合,洗滌心靈,換一套乾淨的工作服,又可以在醫院這每天面對生老病死的平台上,伴著我們的病人,迎接新的挑戰。

 

往事如煙,我因此很少對過去緬懷回顧,情願多花點時間為將來做好準備。不過,這幾年跟朋友的交往中,難免被問到沙士的經歷及感受。說真,我覺得自己從沙士得到的,遠比失去的為多。首先,沙士在威院爆發時,我才到新界東醫院聯網四個月,疫症的發生給我機會在最短的時間認識最多的同事,並且跟他們建立互信,這對我們跟著幾年的聯網工作有很大的幫助。其次是患難見真情,一場浩劫也使我認識到人生百態,沙士期間的親密戰友,我知道,將永遠跟我在一起,打每一場硬仗。

 

然而,最教我感到幸運的,是在抗疫期間自己也惹上了這個病,之後又得以完全康復,然後以病友的身份,跟其他沙士康復者成立「香港沙士互助會」,這應該是全世界唯一因沙士成立的病人互助組織。我成為互助會首任的會長,開拓資源,組織活動,尋找社會人士的支持,連絡醫管局及社會福利署,幫助病友的治療及康復。這兩年的工作,是我經歷中最困難的。病友之中,很多在心裡一直懷著不忿,帶著憤怨,認為社會應該對他們作出更多的賠償。我了解他們的心情,但知道這對他們的康復沒有好處,只能默默支持。能夠幫助大家走過這段不易走的路,是一種緣分。

 

本年三月,在互助會的四週年聚餐上,碰到一位四肢都有骨枯後遺症的病友。最初認識她的時候,她撐著柺杖,走起路來每一步都很痛苦,每次見面都忍不住哭泣起來。我心裡只能疼著。後來,骨科醫生替她在兩邊的髖關節都做了人工關節,現在走起路來好多了。她還拿著拐杖,最近兩次見面,都展現歡容。她說現在肩關節還在痛,醫生說不好做手術,但走路就不痛了。我看她人開心了許多,看起來特別精神,比起前兩年也特別年輕,心裡為她高興。

 

另一位病友,沙士後四年來一直受痛楚的煎熬,最後體會到怎樣去處理痛楚。在互助會的網站上,她寫到:四年來大家都在原地踏步,『痛』控制著我們的日常生活、控制著我們的思想、情緒我們甘於就這樣渡過我們的一生嗎?我再不也要受『痛』左右我的人生,我要走出來,我要面對『痛』,建立正面的想法!因為不論我們歡喜與否,『它』依然會時常「伴隨」我們左右,與其每天自怨自艾,倒不如選擇以開心的心情去面對。只要我們有決心,一定可以做到『痛』而不苦!

 

聽互助會的第二任會長李思文醫生說,五年下來,好些病友都能開放心情,拋開沙士的陰影,積極地投入生活,身體跟著也好轉了。聚餐會上見到的笑容,令我感到莫大的欣慰。

 

沙士一役,社會人士看到了香港醫謢人員的專業精神及勇氣。沙士過後,留著曾經患病的一群,他們在康復過程中所體現的堅毅及勇氣,跟我們的醫護人員其實一脈相承。因為,我們都是香港人!